却邪千机

前文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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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秋木苏。”叶修指了指身边容貌俊秀的少年，后者看着韩文清点头微笑。 

“真名是苏沐秋，幸会。” 

这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年龄似乎要比叶修大一些，举止言谈显得更加稳重成熟。叶修方才与他相聊甚欢，想必两个人的交情不错。 

韩文清只是大略猜测了一下，虽然网游世界里他们并不陌生，但是现实之中却也绝对谈不上熟悉。 

打完招呼，他四下看了看，觉得没有必要再留，抬脚要走。却被叶修叫住。

 

“难得见到真人，不喝一杯吗？”少年的语气像是邀请，更像是嘲讽。尤其是在比赛胜败已分之后。 

虽然游戏输了，但喝酒未必会输，韩文清心想。他于是很干脆地从旁边扯了个椅子坐下来。接过旁人递来的一杯啤酒。 

“韩文清是吧，这回算是真正认识咯。”叶修伸过杯子来与他碰杯，韩文清一仰而进。 

叶修那边也没犹豫，一口气喝光。 

酒杯再次满上，韩文清举杯，发现叶修正慢悠悠地往自己杯子里加雪碧。 

“你刚才喝的是这个？” 

“是啊。” 

“那你说的喝一杯是什么意思？”韩文清纳闷，难道不是要拼酒的意思吗？ 

“就是随便喝一杯吧，我不喝酒的。”叶修笑得很愉快。 

“靠……” 

有了类似于队长这样的人物开始交流，两队其他人也渐渐凑到了一起，各报角色ID发现还真有不少熟人。到最后干脆拼起桌一块儿撸串，话题扯多远也离不开荣耀。 

“你们从山东过来的？还挺远的嘛……”叶修一手支撑下巴，另一只手懒洋洋地玩弄烤串的竹签。“怎么，看你的水平也是想往职业方向发展？” 

“没错。打算多拿几次奖，然后去当职业选手。”韩文清的表情一直很严肃，但最初的戒备已然放下，与对方网游里有过几次交流，这时话题进行得并不艰难。 

“呵呵，可惜你这次遇到我，冠军是没门儿了。”叶修自信一笑，他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苏沐秋，“我们也是要成为职业选手的人哦。” 

“你们已经签约了？” 

“还没呢，得再看看。哥可不是随便一家肯出钱的俱乐部就能收买的。”叶修显然说到兴头，原本泛着无聊的眼神也开始有了神采。 

“选择俱乐部未必只看它的发展规模和实力，也要看经营人的理念是不是对胃口。俱乐部再怎么发展，根基还是在网游嘛，有的人连这个游戏都不爱，哪有资格当老板？” 

叶修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他们刚刚比赛过的场地，“哥将来待的俱乐部，一定会有比这还要大的比赛场馆。” 

“哼，你刚才不是说不看规模大小？”韩文清反驳他。 

“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白手起家，有我和沐秋在，带着战队一点一点发展起来，最后也一定会有的。”烧烤摊的白炽灯照映下，少年的脸庞上是自信和希望，仿佛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规划着他即将攻伐的江山。 

那时候的韩文清还不知道，十五岁的叶修就是在这个瞬间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一点点萌芽，一长就是十年。 

原来选战队还要考虑这些……当年的韩文清只是在认真琢磨叶修的话，他之前选择战队的思路很简单，实力强队至上，如同他本人的性格。这时听完叶修一番话，觉得自己脑中原本模模糊糊的某一处逐渐亮了起来。 

“叶秋你给我少喝点凉的！晚上回去胃疼我可不管你哦。”韩文清听得有些出神的思绪以及叶修兴致勃勃的规划被苏沐秋笑眯眯地打断。 

叶修默默放下刚拿起的冰镇雪碧。 

“哈哈哈，叶队谁都不怕，就怕苏沐秋！” 

“难得哥们见一回叶秋你小子认怂啦……” 

“就是就是，要说真实战斗力，还是沐哥牛逼！” 

其他人随着苏沐秋一句话开始友善地哄笑，在这个深埋记忆角落的炎热夏夜。仿佛留给世界的只有啤酒和碳酸饮料翻腾的气泡，大排档烤肉的烟火，以及少年们的热闹的谈笑。 

电脑屏幕上的大漠孤烟再一次被翻腾的河水卷入，电子格式的时间从右上角跳出来占满屏幕中央。

23分16秒，只比上一轮多坚持2分9秒。失误率从18分种之后开始出现，逐渐上升，最终导致操作失灵。

“我出去下。”电脑前的人显然不满意这一成绩。耳机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起身出门。训练室里其他人都从电脑前诧异地抬头。

“他今天怎么了？”张佳乐扭头问韩文清邻座的张新杰，后者扶了扶眼镜，没说什么。

林敬言扫了一眼韩文清的电脑屏幕，心中了然，只是默默叹了口气。韩文清现在正在经历的苦涩，他早已经提前品尝过了，而且是以最残酷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

霸图现在的阵容被无数人戏称为“老年战队”，不管这嘲讽善意恶意，霸图战队现在最大的缺陷正毫不遮掩地摆在所有人面前。四个全明星阵容，他们曾经的实力和荣誉不容置疑，但是历史上垂暮的英雄向来只能得到人们的叹息，而不是畏惧。

“我去看看吧。”林敬言心事重重地想着，跟了出去。

他去洗手间找了一圈，没人。于是只好茫然地在楼道里溜达，等到转过一处拐角，这才看见楼梯间窗户前的背影。

林敬言走过去，看到韩文清从口中徐徐吐出烟雾。

“你来干什么？”韩文清注意到来人，语气冷硬如常。

“没什么，过来看看。”林敬言答道，“原来韩队你也会抽烟。”

“偶尔。”韩文清并没有把烟头灭掉的意思。他吸烟时的神情与别人很不一样，原本应该是放松的时刻，他眉心的褶皱反而更深。林敬言打量他吐息时被烟雾模糊的锋利眼神，那样子让人想到一个词——借烟浇愁。

既定事实无法改变。林敬言并没有要安慰韩文清的意思，当然他知道韩文清不需要安慰。他只是觉得反正要有人出来看他，同病相怜的人过来总归会更加自然一些。他于是也只是在一旁站着，与韩文清共同眺望窗外已经看腻的风景。

韩文清也没催促他回去训练，烟盒递过去。

林敬言熟练地叼烟点火，深吸了一口才问他：“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他觉得有时候说点无关紧要的话才正好。

“很久之前。”

“多久之前？”

“刚认识叶修的时候。”

“呵，原来是那个老烟鬼教你的？”

“那时还是个小鬼。”

怎么话题说着说着又回到年龄问题上来了？

林敬言苦笑：“真羡慕那个家伙啊……”

兴欣对嘉世的比赛他们所有人都看过，为了摸清散人君莫笑，甚至对比赛录像前前后后做过多次研究。他们这些职业选手中没有任何人敢说叶修的比赛状态下滑，甚至每一次看视频都会找到些不一样的发现。发现，指出，然后是集体沉默——这家伙分明就是比以前更加难对付！

叶修明明也是一个打了十年的选手啊……林敬言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天赋这种东西是不公平的。

“每个人都有走下去的理由，他的理由更深刻一点而已。”韩文清沉默半晌，忽然说道，随即熄灭燃尽的烟头，“走，回去训练。”

林敬言不太懂韩文清话里的意思，不知道这算不算对他的感慨的回应。只好又深吸一口手上的烟，碾灭，跟上韩文清的脚步。

韩文清找到嘉世俱乐部时已经是傍晚。 

这是一条人车稀少但十分宽阔的马路。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明显有些年头的三层楼房，正门上面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子——嘉世俱乐部。红色的枫叶队标在牌子上方正中央十分醒目。

霸图的队标也有红色。一丝闲念在他脑中没由头地闪过。

进门，大厅光线昏暗，他看见有人从楼梯下来，于是走上前去。

“我找叶秋。” 

那人听到这个名字明显犹豫了片刻，露出隐晦的表情。 

“他这几天请假，没在俱乐部。 ”

韩文清要到叶修的住址以后立刻离开。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见他，以最快的速度，最快的方式。

这是一叶之秋连续不在线的第八天。

八天以前，网游对战中那个人还曾经告诉他：“我签约了嘉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轻松和愉悦。

那一天韩文清恰好也刚刚接过霸图俱乐部的合同。

但是从第二天开始，叶修从网游中消失了。除了荣耀好友列表和QQ好友列表，韩文清没有任何办法联系上这个人。一天，两天，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盯着一叶之秋灰暗的头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那是一个把荣耀当成吃饭喝水一样的人。自从那个夏天第一次见面以后，两个人就以真实的身份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赶在一个城市参加同一场比赛，也会抽空聊上几句。他开始逐渐了解这个谈起荣耀来眼神中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少年。

这样一个刚刚成为职业选手的人，绝不可能突然放弃。

韩文清开始一反常态地联系起游戏中的好友，任何可能在现实中与叶修有关的人。几经碾转，他终于找一个到与叶修同城组过队的家伙。

“我听说他最近出了点事啊，好像是一个不错的兄弟车祸死了……”

韩文清几乎就是在看到这条消息的下一秒，点开购票网站订下去往杭州的票。

TBC